半杯清茶社

吴 崇 兰 谈 写 作 甘 苦


吴崇兰女士

在华盛顿地区的读者对作家吴崇兰的文学作品一定会相当熟悉. 因为无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华文报章上, 我们都能读到吴崇兰文笔清新、意味隽永的小说和散文作品, 而五、六十年代成长于台湾的读者, 对于吴崇兰的作品和小说人物必定更难忘却. 吴崇兰于《皇冠》杂志撰写的“斜角的故事”及“旅美杂记”, 在《创作》杂志刊登的“一百个美国人”专栏和长篇小说连载, 为无数人开启了一扇远眺大洋彼岸美国世界和风土人情的文学视窗. 吴崇兰女士一甲子的文学生涯中, 共出版发表中、长篇小说和散文集三十余部, 深受海峡两岸和华人世界读者的喜爱. 吴崇兰的小说创作, 擅长刻画作品中的人物性格, 并透过他们鲜明的个性和丰富的情感世界, 挖掘和弘扬生活中的真、善、美, 同时折射出作者对于人生、自然与社会的温情观照和深刻感悟.

出生于江苏宜兴的吴崇兰传承了家族深厚的文艺基因. 她的叔父吴大羽被尊为“中国油画开拓大师“, 作品被奉为国宝. 吴崇兰的父亲吴子政先生16岁即考中秀才, 后于家乡江苏宜兴设馆教学, 以诗、文、书法驰名一方. 吴崇兰诞生于1924年, 不久即遭母丧. 14岁时为逃避日寇只身远走四川就读流亡学校, 15岁失怙. 年轻的吴崇兰曾以马革裹尸的决心投笔从戎, 参加青年军. 抗战胜利后, 得以复学, 专修交通管理. 1947年初, 吴崇兰被分发到台湾省长官公署交通处工作, 与四川籍的夫婿周谷同行. 在台湾, 吴崇兰将所见所闻和满怀的感触, 发诸笔端, 投稿到各大报刊和杂志, 开始了她的文学创作生涯. 一九六三年, 吴崇兰随夫婿派驻华盛顿, 任职于当时的中华民国驻美国大使馆, 定居至今. 一甲子的悠悠岁月, 吴崇兰从未中辍写作之路, 自一九五三年发表的《爱河逆流》到2008年的《华府春秋》, 著作共计多达三十余本, 堪称是硕果累累的文坛常青树.

日前, 半杯清茶社邀请这位望重文坛的女作家同华府文友们餐叙座谈, 并发表演讲, 分享她一甲子的文学创作心得和感受. 吴崇兰的演讲以“天道酬勤”为开场白, 鼓励大家坚持写下去, 必有所得. 有人问:写作难吗?吴崇兰告诉大家:写作不难, 一个人读了些书, 认了几个字, 就可以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在今天教育普及的时代, 人人都能写作, 当然还要感谢“五四运动”和白话文. 但是, 写作也不容易. 因为写出来的东西, 不单要求通顺流畅, 还要要求有中心思想, 能引人入胜, 不落窠臼.

吴崇兰鼓励大家写作要不断的写, 同时阅读也不能停顿, 多读别人的作品来充实自己, 写读并重. 古人说:开卷有益. 书读得多, 写作时自会得心应手, 触类旁通. 开卷读书, 即使什么也没有得到, 但可以起到净化心灵的作用. 吴崇兰认为“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的讲法值得商榷: 人的胸中没有万卷书, 纵行万里路, 又有何用?行万里路, 不能参与深入, 只是走马看花, 匆匆而过, 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若要依靠行万里路来增加见识, 扩大写作资料, 倒不若坐读万卷书了. 毕竟吾生也有涯. 所以不必强求去行万里路, 在今日信息传播如此发达的时代, 卧游与知天下事, 比古时候容易多了, 而真正所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用心体会.


吴崇兰女士和部分出席者合影留念

关于创作的灵感, 吴崇兰认为灵感是有的. 那一触即发, 快如闪电的思潮, 如果不能立即记下来把握住它, 它可能一去不返. 一个作家若单靠灵感来写作, 就未免像守株待兔的人, 说不定终生不能成篇. 若说作家的作品都是灵感之作, 那也并非都是事实. 经常的写作要靠胸中的成竹, 阅读、观察、谛听、思索、分析, 题目到来, 腹稿早已成熟, 自然就能振笔疾书了. 灵感可遇而不可求, 胸竹则是时时可以培养和浇灌成型的.

人们常说:一个人的成功是一分天才加九十九分努力. 吴崇兰认为这只是勉励人罢了. 在写作上, 努力能使作品沉稳扎实, 天赋加上努力, 才能使作品突出. 但作品不能遇到有力量的伯乐欣赏, 也很难窜升起来. 因此, 天分和努力之外, 运气也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人必须自尊自重, 但过分爱惜羽毛的人, 常常就少了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冲劲, 不免瞻前顾后. 如果没有行动的决心和毅力, 你就永远不会写, 永远不会去投稿. 不写怎会有进步?不投怎会有发表的机会?

八十七高龄的吴崇兰认为人的一生, 像大海的波涛, 不会永远在谷底, 也不可能永远在颠峰. 如果没有一颗寻常心, 懂得淡泊处事的人生哲学, 内心往往会痛苦不安. 写作的人也不例外. 写作不若自来水龙头, 也不像电灯开关, 只要用手轻轻一拨, 就可从心所欲. 当情绪低落, 可能整日整月一字无成. 愈不动笔, 愈怕动笔, 那时候, 就会怀疑自己的能力, 失去信心. 即使写吧, 也不能保证篇篇都是高水准的作品. 因为这个缘故, 往往成了名作家, 反而作品减少, 甚至感到活不下去.

吴崇兰指出:人生是一场永远不能止息的战争. 写作也一样. 当一个人决心从事写作时, 便长期在读书——构思——写作—投稿—盼望—等待—发表或退稿中孤军奋斗. 长期的痛苦煎熬, 打那一个又一个永远打不完的仗. 即令作品发表, 积集成册, 又担心读者的反应, 书的评价和销路. 销路不佳, 还得自己捧自己的场, 舍命去购买自己的书, 那种苦况, 只有亲历者才会了解. 但是写作也是一桩快事乐事. 在作品里边你可寄托你的情感, 你的喜怒哀乐, 悲欢离合, 爱恨情仇, 希望和梦想, 都可以借作品里的角色一一呈现. 当你写成一篇, 你会有完成之乐. 当它发表出来了, 你更会有一种成就感. 收到稿费, 不论多少, 又是一乐. 能够获得读者共鸣, 得到好评, 那就足堪欣慰了.

吴崇兰的精彩演讲和肺腑之言, 以及她善良质朴的人格精神, 给与会人士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演讲活动结束时, 在热烈的掌声中, 吴崇兰女士向半杯清茶社赠诗一首:


知足即足乐陶陶
半杯清茶胜琼瑶
天长地久有时尽
似水幽情长滔滔

( 图文:丘霖)